| “枣林庄的闺娘” 铁鹰说事-云上龙口
铁鹰说事
谈天说地拉家常,嬉笑怒骂皆文章错名网。聊乡土民俗,侃家长里短,铁鹰说事,与您周一相约。
龙口人把枕头称作“脰枕”。过去姑娘出嫁,脰枕是重要的陪嫁物件,上花轿前由姑娘亲手缝制。这个多由青布缝制的双人脰枕,长约150-160厘米,圆柱形(也有方形的),直径约30厘米惧魔症候群,其上绣有鸳鸯戏水、龙凤呈祥、百子图等。婚礼的前一天,夫家来人“抬柜桌”,这个双人脰枕和其他床上用品一起被抬走,放至洞房的炕上。婚礼临近结束,新郎新娘即将入洞房时,男方家的几位女亲属将铜钱、栗子、枣等,塞入双人脰枕中,边塞还要边唱:“一放金,二放银,三放一个聚宝盆。大一把,小一把,一胎两个胖娃娃。两个娃娃真是好,长得可爱又聪明。”
龙口还有个歇后语“枣林庄的闺娘——不短话说”,意思是该说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这个歇后语就与“双人脰枕”有关。
这则歇后语来自一个故事:昔年,枣林庄有个人家的姑娘,快要出嫁了,四铺四盖都缝好了,铜盆、镜子、毛巾、花饽饽,绣的鞋垫纳的鞋,样样数数都准备好了,就差一个大脰枕。那天逢集,父亲要去赶集,其闺娘一见,连声嘱咐父亲到了集上别忘了给她买大脰枕。等父亲一动身,她又从屋里追出来,说:“别忘了买脰枕。”等父亲走远了,闺娘又大着嗓子,在后面喊了一句:“买双人脰枕。”她这一喊,左邻右舍听到的无不掩口而笑。于是,就有了歇后语“枣林庄的闺娘——不短话说”。直到现在,如果哪位女孩子,言行举止过于直白大胆,有乖礼仪,别人会笑话她道:“你真是枣林庄的闺娘。”
我以为,冲自己的父亲喊句“买双人脰枕”,就被人讥为“言行举止过于直白大胆”,这其实是后世的事,上古时,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被笑话的。《诗经·唐风·杕杜》这样写道: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肯适我?中心好之,曷饮食之?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闻一多将这首诗解释为女子向男子表示好感,他在《诗选与校笺》中说,“饮食是性交的象征廋语”。
如果闻一多先生的解释存在争论,那么《诗经》中非常有名的《邶风·静女》,则是描写男欢女爱无疑。诗曰: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悦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很显然,那个时候男女自由恋爱、私会,是常事。
如果女孩只喊了句“买双人脰枕”就被看成“有乖礼仪”,那她比起唐代女孩来,可自矜多了。唐代的崔颢有一首《长干行》:
君家何处住?妾住在横塘。
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
一个女孩子,见到一个男子,对其心仪,于是直白地问其要住址,并以可能是同乡为由,引起对自己的好感。
就是到了宋代,起初,女孩子的言行举止也没有完全遭禁锢,不然,怎么会有我们熟悉的“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等妙语佳句?
当然,中国是礼仪之邦,很久以来,人们的言行都是要遵守一定规矩的,否则会被人诟病。《诗经》中有首《郑风·将仲子》:
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
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此诗描写的情景再平常不过了。一对青年男女相爱了,男子要逾墙来园与之私会,可“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是要被父母责骂、他人轻贱的,于是,姑娘赶紧阻止。但她显然是深爱着那个男子子的,怕他误会,就急切地向其表白道:“仲可怀也,父母之言可畏也。”
到了南宋,有了程朱理学,女子是彻底地失去了自由,再也不能大胆地恋爱了,没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是不能许人的,和男子私订终身是“伤风败俗”,甚至与人私会,在某些地方,女子是要因“丢了祖宗的脸”被沉塘处死的。于是,女子们便被一个个地推上了祭台,若做了“贞女”“烈妇”,会被官府旌表,有的还会被立牌坊、建祠堂。
举个例子,我在清康熙版《高邑县志》中看到一个记载:
陈氏牛氏俱为监察御史许颙妾也。颙疾殁,正室滑氏只生一女,其二子皆妾生。滑谓二妾曰:“子女同幼,我生何益,不若同死。”家人从知其意,跬步觇之,滑度不果,乃断而止。陈氏年四十,牛氏年二十七,颙疾时盟与穴同葬,及颙没,陈缢死,三日后牛亦死元神真仙。更逾日与颙同穴葬。洪武十七年有司奏闻旌其里门,曰“双节”。
我读《高邑诗词选》,发现其中仅赞颂此“双节”的诗词,即有多首。不仅外人为妇女殉夫推波助澜,连自己的亲人也常常以此为荣。
《儒林外史》第四十八回中有个老秀才王蕴(字玉辉)。他自述“生平立的有个志向:要纂三部书,一部礼书,一部字书,一部乡约书”,其中“礼书是将三礼分起类来,如事亲之礼,敬长之礼等类”。
这个满脑子封建礼节的王玉辉,三姑爷得病死了,为名节欲殉夫的三女儿对他道:“我而今辞别公婆、父亲,也便寻一条死路依安吧,跟着丈夫一处去了!”三女儿的公婆听后,“惊得泪下如雨”,赶紧劝媳妇要好好活着,说是“自古蝼蚁尚且偷生”。白纬玲可王玉辉听了,却高兴得很,他对三女儿说:“我儿,你既如此,这是青史留名的事,我难道反拦阻你?你竟是这样做罢!”当得知三女儿绝食八天,活活饿死,王玉辉的老婆“哭死了过去,灌醒回来,大哭不止”,此时,王玉辉却对老婆说:“你这老人家真正是个呆子!三女儿他而今已是成了仙了,你哭他怎的?他这死的好,只怕我将来不能像他这一个好题目死哩!”说罢,仰天大笑道:“死的好!死的好!”
鲁迅先生在《<狭的笼>译者附记》中说:“单就印度而言,他们并不戚戚于自己不努力于人的生活,却愤愤于被人禁了‘撒提’,所以即使并无敌人宜都教育局 ,也仍然是笼中的‘下流的奴隶’。”
“撒提”是梵文Sati的音译,其义为“贞节的妇女”。这是旧时印度的一种习俗。按照这一习俗,丈夫死后,其妻子要纵身跳入丈夫的火葬堆中自焚。决意殉夫的寡妇,要先向家人和村民发布消息,再穿戴上出嫁时的首饰,举行隆重的仪式,然后在亲朋好友的护送下,自焚殉夫。
1947年印度独立后,政府为彻底废除撒提做了艰苦努力,并鼓励寡妇再嫁,但这一陋习一直没有完全被禁止,至今不仅一些男人还在颂扬撒提,连一些女人也对其顶礼膜拜。为什么撒提在印度会如此“深入人心”呢?因为在传统的印度社会中,妇女毫无地位可言,她们只是男人的财物和附属,失去丈夫的寡妇一文不值,再婚基本没有可能,甚至在一些家庭,其成员考虑到寡妇的举手投足不干净,有污神圣,而会将其隔离。在生不如死的情况下,妇女自杀的欲望就被激发得非常强烈。
中国封建礼教提倡妇女“守节”,丈夫死后不改嫁,或者鼓励妇女在受到丈夫以外的男人污辱时,以悬梁或跳井的方式“死节”。尽管这种提倡较之于印度的“撒提”,惨烈指数小,但二者其实只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别。
近年,一些地方出现了教育妇女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坚决不离婚”的“女德班”。对此,人民日报客户端12月8日发文批评道: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逆来顺受、坚决不离婚”,一股子腐臭气扑面而来,令人掩鼻林源杰,更让人震惊。都什么年代了,还宣扬这种糟粕观?名为女德班,实为坑女班,这种班为何未曾断绝且仍有市场?
我们必须清楚,一个民族丢不掉封建的野蛮残留,不正视封建的顽固性,就不能顺利跨过现代化的门槛。
张铁鹰
张铁鹰,国内知名报刊评论作者,杂文家。
无论是视频、音频还是文字 、图片甚至消息线索,一经采纳,就有机会获得由看上去很美理发店提供的价值100元的理发卡一张。
欢迎扫描二维码关注我们
云上龙口
龙口广播电视台
云上龙口手机APP
扫描二维码即可下载安装
▲苹果版▲
▲安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