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 丁墨章1 书香共读-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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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淡若流水的邂逅
造就了他和她,最惊心动魄的倾城时光
(咳咳,作者表示,文案有些许文艺深沉,本质上其实是轻松浪漫、有剧情有言情的萌宠文)初时惊鸿
列车“轰隆隆”行驶着,自雪山深处来,往一望无际的前方开去。
窗外景色如同电影画面,一帧帧跃入眼帘——高山流云,湖光熠熠,还有成群成群的牛羊,掩映在风吹草动的原野上。
藏地的每一种颜色都显得纯粹而安静,望一眼,它仿佛就已抵达你的心底。
林浅坐在靠窗的位子。
整个车厢,满登登都是人。唯独她的身边,像是有一片真空区域,所有人似乎都小心翼翼,与她保持着一段礼貌的距离。
林浅有些尴尬,又觉得这情况挺好玩的。她一直用手支着额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但无论她何时抬头望去,都是一片拥挤的军绿色。男人们的目光时不时落到她身上,令她的脸微微发烫。
的确……一个背着行囊的年轻女孩,突然被送进装满士兵的车厢,并且要共度七八个小时车程,是挺不常见的。
林浅是两天前在雪山遇险的。
因为工作变动,她最近难得有假期,就来了梦寐以求的西藏徒步旅行。原本以她的体质和户外运动经验,这趟行程没多大难度。谁知回程时,刚到山腰,租用的小卡车抛了锚。加之天气突变,又连下了一夜的雪,把她折磨得够呛。
幸好天亮时,一队路过的士兵救了她。边疆军人特别热情纯直,还把她送上了这趟运输退伍士兵的专列,可以一直把她带到拉萨。
这时,坐在斜对面的一个士兵,主动找她搭话了:“姑娘,你是哪儿人啊?”
士兵们大概都知道这姑娘遇了险,所以待她的态度也特别亲和。林浅微笑答:“我是霖市人。”
话音刚落,隔着过道的一个士兵极其爽朗的开口:“我也是霖市人,原来是老乡啊!”
林浅也抬头冲他笑笑。她长相本就甜美,即使此刻穿着冲锋衣素面朝天,五官也显得十分灵秀干净,这一笑只看得士兵们心头一跳。
那老乡士兵又笑着问:“我猜……你是大学生吧?”
“没有啊,我早上班了。”她答得很客气。但那温温软软的声音,仿佛天生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悠闲劲儿,听得士兵们舒舒服服,又纷纷说她看起来就是特像学生。
“你在霖市哪个单位上班啊?”
林浅:“嗯……爱达集团。”
“牛!”老乡士兵竖了个大拇指,“那可是我们霖市最牛的企业,听说资产好几十亿呢……”
闲聊的空档,林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却偷偷落在前排斜对面的一个男人身上。
整节车厢里,那个男人最为沉默却最醒目,她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他穿着呢子军大衣,即使背对她坐着,也显得身材十分高大,与周围士兵的普遍身高一比,格外出众。宽檐军帽压得很低,遮住大半张脸,只能隐约看到棱角分明的侧脸,似乎比其他人肤色要白很多。
无论车厢里各处爆发出多么热烈的感叹声、谈论声、歌声,他都纹丝不动,仿佛已经睡死过去。
真古怪。
——
旅途漫长,天也慢慢的暗下来。
士兵们也有些累了,大多数人靠在座椅上打盹儿,车厢里变得清冷而安静。林浅独自靠在微凉的窗玻璃上,闭目养神。耳边唯有火车碾过铁轨的阵阵轰鸣声、撞击声。
回到霖市,就又要开始紧张忙碌的工作。假期总是过得特别快,她还真的有点不想回去。
渐渐的,耳边的那些声响越来越远,越来越轻……
林浅倏地睁开眼。
面前依旧是冰冷的窗玻璃,外头寂静深黑一片,隐隐可见山川湖泊的轮廓。而天空中,群星璀璨,静静闪耀不动。
车停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亦无站台,显然是一次临时停车。士兵们的警觉性比林浅更高,他们全醒了,不少人伸长脖子看着窗外。
“没事,这一段路况不太好,可能有临时险情,很快能处理好。”对面的士兵安慰她。
“嗯。”林浅也抬头往外看,这一看,却瞥见前方斜对面的位置已经空了。之前坐在那里睡觉的军人,不知何时离开了。
很快就有人来了。
是个年轻军官,高高的个子,站在车厢门口,中气十足的下达一连串命令:“二班、四班,立刻到车头处报道;五班,列车重新开动前,负责本节车厢的安全。其他人原地待命。”
话音未落,士兵们“刷”一声全站了起来:“是!”
林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直至士兵们都忙碌起来,她也从背包里拿出顶鸭舌帽,准备睡一觉熬过这段时间。人刚要往座位里缩,忽然感觉到周围士兵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
她再次坐直了。
因为那名军官,走到了她的座位旁。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冷峻的眼神。
“女士,请拿上行李跟我走。”
众目睽睽下,林浅抬头,目光清亮地望着他:“请问……有什么事?”
可那军官没答,利落地一挥手,另一个士兵已经扛起她的行李,大踏步地朝车厢门走去。
过道昏暗,夜色清冷。
林浅快步跟在两个人高马大的军人后头,穿过一节又一节装满士兵的车厢,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直至到了一节软卧车厢门口,离那些士兵已经很远了。军官示意士兵放下行李离开,这才重新看向林浅。
她也望着他,白皙的脸在夜色里显得越发清冷,眼中透出几分紧张。
约莫是被她盯得厉害了,年轻军官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淡淡解释道:“前面道路小规模塌方,已经派士兵去修理。今晚车厢里人员可能会频繁调动,而且这一带还有狼出没,你一个女人呆在那里不方便。我们少校命令我接你到卧铺车厢过夜,这里没人,比较安全清净。天亮就送你走。”
啊?
林浅跟他大眼瞪小眼。
所以……对方来势汹汹的,是在做好人好事?
她一下子笑了出来,忙点头鞠躬:“谢谢啊,非常感谢。”
这军官似乎也有些尴尬,匆匆说了声“没事”,转身就走了。
过道里空荡荡的,前方车厢口还有两个士兵站岗,的确安全又清净。
林浅低头,吐口热气呵了呵冰冷的双手,伸手去拧包厢的门……
手还没碰到门把,却忽然听到门里传来“咔嚓”一声轻响。
她一下子怔住了,有人?
不等她仔细分辨,只听“哗啦”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推开了。
林浅连忙往后退了两步,身体靠到了车窗上。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包厢里没有开灯,男人的面目也是模糊的。他非常高挑,也穿着军装,比刚刚的军官还要高一个头。帽檐压得很低,挡住了眼睛,只能辨认出他的鼻梁很挺拔,下巴的线条简洁而干净。
是他?刚刚在硬座车厢睡觉的男人?
尽管看不清他的脸,但这气质身形却告诉林浅,就是那个人。
咦?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浅冲他笑笑:“抱歉,不知道你在里面。刚刚的那个军官,告诉我这里没人。”
“嗯。”像是从喉咙深处轻轻哼出来一声,他倏地迈开长腿,跨出了包厢,没有任何停留,霍小红与她错身而过。
林浅站在原地,扭头看着他。忽的心头一动,反应过来。
“你就是少校?”
“嗯。”他已经拉开了车厢门。
林浅很惊讶。她一直脑补,派人接她到卧铺车厢的,是个英武黝黑的军人叔叔,没想到居然是他?她想也没想追过去:“谢谢你啊……”
“哐当”一声响,他已经干脆的带上了车厢门,根本没理她,挺拔的身影迅速走远。
——
灯光明亮,空气温暖。林浅坐在靠窗的椅子里,再次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四个铺位都是整整齐齐,被子叠得跟豆腐块似的。唯独其中一个上铺的墙壁上,还挂着件军装上衣。面前的小桌上,则放着个不锈钢茶杯。
显然,这是军官们住的地方。这里肯定是他的铺位,让给了她。
人不错嘛。就是怎么躲她跟躲瘟疫似的?她哪里可怕了?
林浅忍不住笑了。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林浅睁开眼,发现列车还是停靠着。她也没什么睡意了,索性裹上外套,起身去看看外头的情况。
刚推开门,她就愣住了。
外面依旧是平静的过道,不远处还站着两名哨兵。而隔着两三米远的过道凳子上,一个军人安安静静的坐着,呢子大衣黑色军靴,不正是刚刚对她退避三舍的少校?
比起刚才的淡漠挺拔,此刻他整个人都靠在椅子里,头深深地耷拉着,帽子扣得很低很低,大衣领子挡住了整张脸——那姿态竟有几分散漫的少年气质,就像……一只正在打盹儿的大猫?
林浅开门的声响毫无疑问惊动了他。他的头缓缓往上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但还是深埋在衣领里。那样子,似乎是懒得抬眼看她,只等她讲话。
林浅走出来,隔着几步远,对他说:“我不怎么困了,你睡里面吧。”
他静了几秒钟。
林浅以为他要说话,安静地等着。谁知就看到他缓缓地、一点点又把头低了下去。保持原来的姿势,一点声息动静都没有了。
林浅:“……”
“那……晚安。”她只好退回包厢,轻轻地带上了门。
天亮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拉萨。
林浅早起洗了把脸,收拾好行装。外头是明亮狭长的走道,尽头站着士兵,哪里还有那位少校的身影?
她想了想,从包里拿起纸笔,留下自己的手机号,并写道:“我想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但如果你以后有机会来霖市,请给我打电话吧。我会是很不错的导游和朋友——林浅。”
——
林浅买了最早一班机票。傍晚的时候英里塔,她抵达了霖市,打车直往目的地。
笔直的公路尽头,远远望见一片辽阔的工业园区。数幢整齐的白色高楼,漂亮而时尚。门口“爱达集团”四个鎏金大字,格外醒目。
林浅让司机把车停在距离集团数百米远的一幢住宅楼前。
房子是她一个月前就租好的。进屋之后,她先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丢,人直接往床倒下去。
躺了一会儿,感觉缓过劲儿了,她才低头看了看手机,果然如预料一样,没有新的短信和电话进来。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给男性留电话号码。好失败啊。
她笑笑站起来,拉开窗帘。日落的金黄光芒一下子跳跃进来,而爱达集团的楼宇、厂房,还有厂房背后碧绿的原野,就沐浴在无边的阳光下。
林浅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变得格外的好。
她想,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开端:千万人中擦身而过的温暖邂逅,繁荣秀美的家乡、还有她即将开始的新的职业旅程。
——
通往霖市的高速公路入口。
一列列军用卡车停靠着,正要运送退伍军人们返回家乡。
几个军官低声交谈着,刚要踏上一俩吉普,就见一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跑到中间那名军官面前站定,利落地行了个礼,这才说:“厉少校,总算找到你了。中午收拾你的火车包厢,发现了这个。”他将一张写有电话号码和几行字的便签纸递到那人面前。
被唤“厉少校”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接过看了看。
“没必要给我。”温凉而平静的声音。
他看那张纸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左右两个军官虽然站得笔直地等着,眼睛却自然而然往纸上瞟。
结果听他这么说,其中一人忍不住说:“林浅……就是那个遇险搭便车的女孩?我今天早上可看到了,挺漂亮的啊。你家不就在霖市吗?怎么不把人家号码存下来?”
周围人全都目光熠熠盯着厉少校。
他却再次压低帽檐,竖起衣领,第一个跨上了吉普。
“不必。”他淡淡地说,“我和她,很快会再见面。”?
少校其人
初冬的天色,阴郁又清冷,车站里到处是嘈杂的人声、脚步声和广播声。
厉致诚还穿着呢子军大衣,手里提个小旅行袋,跳下一辆大巴。高挑挺括的身形,站在乱糟糟的人群里,格外引人注目。他安静而快速的环顾一周,目光停在车站入口的一辆凯迪拉克上,随即迈开长腿,笔直的走过去。
顾延之正靠在车门上,抄手望着他,似笑非笑:
“哎呦,这是哪家的公子哥转业回来了?”
周围人纷纷侧目。
厉致诚恍如未觉,直至走到他跟前。
四目凝视,他淡淡开口:“你家的。”
顾延之倏地笑了,伸手就把他肩膀揽住。厉致诚脸上也浮现一丝笑意,两个男人紧紧抱在一起。
轿车平稳行驶在二环路上。
顾延之手搭着方向盘,手指轻松地敲着。车内温暖又静谧,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就见厉致诚坐得笔直,跟棵树似的。他正看着窗外,脸色依旧冰寒冷漠,生人勿近。
顾延之最讨厌的就是他这一点:明明还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但若你不跟他讲话,他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这么绷着,冷得都快掉渣了。
“又长高了啊。”他慢条斯理地打趣。
厉致诚还盯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嗓音平静而温凉:
“嗯。我从十二岁就比你高羊皮卷之三。”
顾延之低声失笑,方向盘沿着环路打了个弯,换了个话题:“先去集团还是疗养院?”
“集团。”
顾延之笑笑没说话。心道:这家伙几年没回来,对老爷子的性子倒还是吃得挺准。知道所谓身体抱恙,只是催他回来的托词。
关键,还是那份家业。
——
林浅站在爱达大厦的楼下,心情好忐忑。
两个月前她来面试时,不是这样的啊。
那时,金碧辉煌的大厦下,停满了车,还有很多好车。衣冠楚楚的白领职员迎来送往,显得业务特别繁忙。大厦后边就是厂房园区,到处挂满写着激情口号的红色横幅,工人们忙忙碌碌——整个集团,就是一副欣欣向荣大展宏图的景象。
可现在呢?
同样气派的大厦,同样整洁漂亮的园区。可是大厦楼前冷冷清清,门可罗雀,只有两个保安无所事事在发呆;后边的生产车间,大多黑灯瞎火悄无声息,不少工人蹲在门口抽烟闲聊,显然已经停产了。而那些曾经红得刺眼的横幅口号,全都不知所踪。
哦,她看到了一条,半截还挂在墙上,半截掉在泥地里……
林浅正发怔,一辆低调而奢华的轿车,无声无息从她身旁驶过。
林浅抬眸望去。
她意外地认出了驾驶座上的男人。
杂志和新闻都登过他的照片——爱达集团第一副CEO、董事长的亲外甥,顾延之。
真人看起来倒是比照片还要年轻俊朗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狡猾厉害?
她的目光又移向后座,那里还坐着个男人。只是隔着深色玻璃,看不清是什么人,能让大名鼎鼎的顾延之亲自开车接送。
——
顾延之也看到了车外的女人,随意一瞥,倒是眼前一亮:女人很年轻,穿着黑色职业套裙,身段匀称窈窕,五官标致。她这么娉娉婷婷走在深灰色的楼宇厂房间,倒走出了几分清新脱俗的味道。
一回头,发觉厉致诚也看着她。顾延之顿时笑了:“怎么,认识?”
厉致诚面无表情地把目光收了回来:“不。”
——
半个小时后,爱达集团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经理看着手中的简历,再看看坐在自己面前的女孩,有些为难。
简历上的信息很清楚:
林浅,女,25岁。工作经验:3年。
于两个月前确认录用,职位是CEO助理,预定的入职时间就是今天。
可是……
她抬头望着林浅:“我记得你。只是这些天爱达发生了一些事,新闻也应该有报道,你不知道?”
林浅稍稍有些羞赧:“我不太清楚。”
她这个人,向来信奉“善待每一个人,更要善待自己”的准则。当初决定跳槽,自认为辛苦了好几年,难得中间歇一歇,一定要玩个够本才能重出江湖。
所以拿到爱达的录用通知书时,她找了诸多借口,把入职时间定为两个月后。因为爱达CEO对她特别赏识,也不是很急着用人,所以应允了。
于是这一个多月她天南海北玩得不亦乐乎,还在西藏呆了一个多星期,过得犹如闲云野鹤,加之之前在藏地又遇了险,仓促赶回来报到,还真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人力资源经理微一沉吟,说:“集团的经营遇到一些困难。前任CEO在一周前,已经引咎辞职。CEO职位暂时空缺。”
林浅:“……”
求职技巧的书可没教导过她,如果你应聘的职位是CEO助理,可CEO却搞垮了企业,自己也下了台,你又该怎么办呢?
——
顶层,副总裁办公室。
顾延之亲自泡好了两杯普洱,一抬头,就见厉致诚立在光影斑驳的落地玻璃前,修长的眉头轻拧着,望着下方广阔的园区沉思。
他已脱了大衣,里边穿的是件松枝绿的军衬衫和长裤,显得又高又瘦。许是多年军旅生涯熏陶,就这么简简单单往那里一站,自有料峭清逸的气场。
顾延之微微一笑,走过去把茶递给他。
厉致诚开口:“情况有多糟糕?”
顾延之在一旁沙发坐下,轻抿了口茶,道:“很糟糕。我们花了天价年薪请来的那位CEO先生,在海外市场亏了20亿。关键他还特别擅长瞒天过海,比我还能!现在东窗事发,他完蛋,我们也完蛋了!”
厉致诚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眉宇间只有浅淡的清寒之气。
“我们还剩下多少?”
他措辞并不专业,但顾延之听懂了:“你说市场占有率?海外市场一塌糊涂,就不用说了。国内市场,因为当时为了发展海外,资源资金都抽离不少。结果其他竞争对手闻风而动,蜂拥而上抢地盘。尤其是司美琪,从我们这里抢走的市场份额最多。现在爱达的市场占有率,已经从20%下跌到8%。”
厉致诚端着茶杯站在原地,并不吭声,唯有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过青瓷茶杯光滑的边缘。
“知道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室内陷入平静的沉寂,只有茶香阵阵萦绕。
顾延之看着他,感觉其实也有那么点陌生。
诚然两人从小关系极好,但这些年甚少相见,对他的近况的了解,也都只基于种种传闻——
传闻历次军事演习,他的部队总是成绩卓越。这次他要转业,部队方面阻力很大;
传闻他用兵狠辣果断、神出鬼没,被称为“西南之狼”,全不似他清秀内敛的外形;
他如此年轻,除了军事,从无别的爱好:金钱、女人、权力……跟他都是绝缘的。与这灯红酒绿的时代相比,他就像活在另一个时代的古板乏味的男人。
……
顾延之唇角轻扬。
董事长怎么会突发奇想把这个儿子叫回来管事?而他居然还同意了?
虽然有句老话是“商场如战场”,但那根本是两码事。商场要的就是尔虞我诈、奸猾厚黑。而他?
军人气质虽然卓绝,对经商却是一无所知毫无经验。又是如此沉默冷傲,连跟旁人多讲一句话都欠奉——这么个人,到底要怎么管理数千人的企业啊?
这时,秘书敲门进来。
是人力资源部送来了一份简历。
顾延之挥手让秘书出去,往老板椅里一坐,随意翻了翻,说:“啧啧,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月员工离职率都30%了,居然还有人跑来报到,有个性啊还是傻啊。”
厉致诚依旧沉默着。
顾延之继续说道:“我们的前任CEO虽然操蛋,一些内部管理流程还是做得不错,招聘的人才都还算精英。这个人是他给自己招的,想必应该不差。你反正也需要个助理,看看要不要留下?”
“随便。”清冷的语气,显然对他提到的人和事没有半点兴趣。
顾延之又翻到简历上的照片,倒是乐了:“呦,这不是刚刚在路上看到的美女嘛。”沿着履历栏随口念道:“林浅,中X大经济管理系毕业……”声音稍稍一顿:“曾担任司美琪公司市场部高级专员,连年绩效成绩均为优秀……”
厉致诚转头看着他:“留下。”
千里顾盼
当林浅听到人力资源经理带回的“领导意见”时,还蛮意外的。
意外之余,又有些感动。因为对方的话讲得很诚恳很漂亮:“林小姐,我们爱达既然向你提供了这份工作,就不会因为一些临时性的经营困难,违背承诺。如果你决定留下,薪水级别不变.至于职位,需要等新CEO上任后确定。如果你选择离开,我们也祝愿你找到更理想的工作。”
在人力资源经理刚刚离开的这段时间,林浅已经用手机上网,百度了有关爱达的一切新闻。所以她想了想,也很诚恳地答:“谢谢,我回去考虑一下,明天给您答复。”
——
离开爱达时间还早,不到中午十二点。林浅慢慢往家走,先在小区门口小饭馆炒了两个菜,闷闷地吃完。这才上楼,打开窗,也打开音乐,然后走到阳台,给林莫臣打电话。
美国那边正是华灯初上时分,林莫臣低沉的嗓音,仿佛也带着曼哈顿特有的慵懒和倨傲:“你的电话,来得比我想象中晚。”
林浅顿时有些丧气:“你当然早知道了。”
关于爱达的近况,全世界都知道了。这个在华尔街做金融投资的哥哥,又怎么会不知道?
林莫臣穿着铁灰色手工西装,正站在摩天大楼顶层的落地玻璃前,身后是还在埋头做数据分析和投资报告的员工。
窗外是璀璨如星光般的满城灯火,哈德逊河就在两岸摩天大楼的掩映下,缓缓淌向远方。
他轻笑一声,问:“有什么打算?”
林浅语气更闷了:“反正我是不会去给你打工的。”
林莫臣在这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语气却依旧疏淡:“哦?那你去哪里高就?”
林浅答:“我在考虑要不要留在爱达。”
平心而论,尽管爱达现在陷入困境,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能否绝地反击,还是个未知数。而且今天接触下来,给她的感觉还不错。
“我感觉就这么放弃,挺可惜的。”她又说。
林莫臣望着对面楼宇顶上的星光,手指在一旁的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林浅。”他开口,“感觉,是最无用的东西。你是我的妹妹,理应用更加理智客观的方式思考问题。”
语气有点冷酷,也有点傲慢训人的意思。
但林浅不为所动梅雷莱斯,而是顺着杆子往上爬,软软地答道:“好嘛。那哥你给我客观分析一下,究竟是否值得留下?”
林莫臣沉静了一瞬,林浅的心也稍稍提起来。
“可以一试。”他不急不缓地给出答案。
林浅顿时笑了。也不去问他更深的原因,因为他那些资产净值啊收益率啊繁琐的专业名词,她听着就头疼。
“谢谢哥!”
这头,林莫臣的唇角也微不可见地上扬了一下,又淡淡地说:“爱达董事长徐庸年老体衰,已经不管日常经营。大儿子徐以扬三年前车祸过世,以徐庸的性格,不可能再从外面请人。所以,最有可能接班的人,三个:一、顾延之;二、私生子徐澄晏,现在还在美国读书;三、徐庸跟前妻还有个儿子,身份不详。我会再查一查。”
——
挂了电话,林浅把头埋在胳膊里,望着远方发呆。
过了一会儿,目光却被吸引。
那是一辆军绿色的大卡车,沿着公路,穿过市区,停到了爱达集团门口。
几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跳了下来,都背着行囊。大卡车开走,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很快就有人出来,领他们进去了。
是退伍军人?
说起来,那批退伍士兵,是她这些天来遇到的唯一的好事了。
现在,他们中是不是也有人来爱达上班了?
她也决定了,留下来。
——
次日一早,林浅办完入职手续,就被带去见传说中的顾延之了。
集团四处都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颓丧气息,所以当林浅走进这位权臣精致奢华、敞亮大气的办公室时,难免觉得耳目一新。
顾延之坐在漆光暗沉的大班桌后,也正打量着这位新员工。
明明是厉致诚的助理备选人员,不需要他来见。可那家伙昨天连夜就赶去疗养院看父亲了,这些事就只能丢给他。而且这位惜字如金的老板,还淡淡地下达了一条指令:“暂不公开。”
这个不公开,指的自然是他的身份和他的到来。
顾延之就问:“为什么?”他接手集团,迟早要跟全体员工见面,什么时候公开有何区别?
“我需要先了解情况。”厉致诚就负手站在窗前,眉眼淡漠地答,“以隐秘的方式。”
顾延之微怔了一下,听懂了。
他讲得高深莫测不动声色,敢情……
还是把这当打仗似的,想要自己先秘密“侦察”一番啊。
想到这里,顾延之忍不住笑了,抬头看着对面的林浅,不紧不慢地说:“集团的情况,想必你也清楚。越是困难,越是用人之际。如果有才,自然会得到重用。但如果是个庸才,我们也没必要留下增加负担。一切就看你自己了。”
很常见的恩威并济的话,所以林浅也很平和地点头:“我会努力的。”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心想,看起来也不像传闻中那样阴险精明难相处嘛。
顾延之也没什么闲心跟她多聊,短暂交谈一番后,当场拍板:她先去总裁办呆着,把部门的一些日常工作承担起来。
——
林浅在爱达的职业生涯,就这么在一片兵荒马乱人心惶惶中,默默无闻地开始了。
总裁办听着名头漂亮,事实上现在包括林浅在内就三个人。其他两个还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
人力资源部的职员这么跟她解释:“这个部门以前没有,是前任CEO来了之后组建的,全盛的时候有十六七个人。后来陆陆续续都走了。”
林浅既来之则安之,按照顾延之的秘书的提点,每天早上,她会搜集行业信息和新闻,做成日报,供领导层参考;公司各个部门每周的工作计划和总结,也会抄送给她一份,而她会整理成一份独立报告;当然如果公司内外部临时有什么大事,她也需要第一时间汇总相关参考消息。
一言概之,就是不停地写报告、写报告、写报告……
这种工作当然单调又乏味,离公司的实际运作也有一定距离。林浅是不喜欢的。可后来想想,自己初来乍到,还是从竞争对手公司过来的,要是一开始把她放到重要部门安排重要工作,那才奇怪吧?所以也就释然了。索性每天专心致志写报告,几天下来,倒是对爱达的基本情况倒背如流了。
只是每次报告送到顾延之秘书的桌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后来倒是让秘书传过一次话,让她除了提交纸面报告,再发一份电子版到指定邮箱里。林浅看那邮箱名:Apache2013@126.vip.com,“Apache”,是顾延之的英文名吗?但不太像人名,可能是某个词或者某句话的首字母简写。林浅心血来潮拼了半天,也拼不出个所以然。
——
周末,林浅起了个大早,搭车去了城市另一头的疗养院。
绿苑疗养院是2010年后新修建的,无论房舍设施,都是全市最好最舒适的。林浅提着袋新鲜水果我欲成王,在护工的带领下,沿着绿茸茸的河堤走了一段,就见何清玲独坐在一棵大树下。
林浅不由得放轻步伐,走到她跟前:“妈……”
何清玲已经五十多了,尖瘦的脸上全是皱纹。脸色平静地望着她:“嗯,回来了。”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大多数时候是林浅在说,何清玲听着。没多久,何清玲就说困了要休息。
“你工作忙,我就不留你了。”她说。
护工推着她的轮椅走远了,林浅站在原地,静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林莫臣打电话。
“我在疗养院。妈看起来气色挺好的。”她顿了顿,“你要不要跟她讲话?”
林莫臣那边大概已经是深夜了,听着十分的静,只有他平缓的呼吸声。
“林浅.”他说,“我不需要知道那个女人的近况。”
林浅就没做声了。
当年何清玲执意与丈夫离婚,各带一个孩子。从那之后,林莫臣就没叫过何清玲“妈”。
——
下午,林浅就在疗养院周边的小镇上转了一圈,又去看望了住在附近的一个老同学。等她从同学家里出来,已经是九点多了。
她谢绝了老同学开车相送,也不想打车,一个人慢慢踱到公交车站。郊区的夜晚,很深很静。空荡荡的站台上,只有路灯稀薄微黄的光芒。
很快,末班车来了。
林浅在车厢后部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因为是始发站,大概还没到出发的点儿,司机朝她吆喝一嗓子:“姑娘,再等等哈,还有五分钟。”然后就趴方向盘上打瞌睡了。
林浅裹紧外套,望着窗外混沌的夜色,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车门处传来脚步声,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走了上来。
林浅很随意的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望向窗外。
过了几秒种,忽然又把头转回来,看向他。
车厢里灯光挺暗,那男人穿着件深灰色冲锋衣,黑色运动长裤,户外鞋。林浅只消看一眼,就知道全是顶级品牌的经典款。他还戴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高高的鼻梁和线条简洁的下颌。即使看不清脸,也让人感到一种棱角分明的俊秀。
林浅心里咯噔一下。
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个人的体型身高跟他完全相似,而且这种强烈而独特的气场,怎么形容呢?俊毅、桀骜又孤傲,即使安安静静呆着,也令人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这时他已经迈开长腿,朝这边走过来。林浅立刻转头望着窗外。
他的脚步很平稳利落,很快从她身边走过。林浅看着窗玻璃里模糊的倒影,他在最后一排坐下了。
车很快开了。
月朗星疏,夜凉如水。唯有大公交“哐当哐当”地行驶着。
林浅坐了一会儿,到底是好奇心占了上风,索性转头直接朝他望去——
呃……
他……又睡了。
高高大大的身体就这么端坐着,一只胳膊枕在前排座椅靠背上,脸深深埋在里面,另一只手似乎很随意的搭在膝盖上。鸭舌帽彻底深扣在脑袋上,把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因为每隔几排,林浅甚至能听到他均匀低沉的呼吸声。
Hi,大猫。
林浅忽然有点想笑。
她把身子向前倾,头也压得很低,想从下面看看他的脸,到底是不是。可车内光影幻动,只看到模糊的侧脸线条……
“你看什么?”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突然响起。
林浅吓了一跳,一下子直起身子,脸“腾”的热起来。而他已缓缓从胳膊里抬起脸,漆黑沉亮的双眼,静
此女腹黑
“你看什么?”温凉而低沉的嗓音。
被抓个正着的林浅只脸红了一秒钟,立刻又反应过来——她心虚个什么劲儿啊?
扭头,光明正大地与他直视。
耳边是公交行驶的阵阵嘈杂声响,车内灯光橘黄而柔和。他已经坐直了,伸手扶正自己的帽子,抬头看着她。
毫无疑问那是一张英俊的脸。眉眼漆黑干净,就像深不见底的水面,只有暗色的倒影。
颧骨有点高,显得轮廓更加清晰。薄唇微抿,仿佛一如既往的懒于开口讲话。
整个人看起来眉眼挺秀而冷冽。
林浅冲他灿烂一笑:“我在看你啊锦衣天下。”
他没有半点表情,唯有眸色依旧澄澈平静。
她又说:“你长得很像我遇到过的一个军人。”
讲完这句话,林浅就等他的回答。谁知他抬起手,将帽檐再次往下一扣,像是终于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耐性,往椅背上一靠,仰面又开始睡觉了。
林浅:“……”
这时公交已经驶入市区,城市的灯火在车窗上投射着斑驳光影。陆续又有几个人上车,车厢里也热闹起来。
林浅戴上耳机,也往椅背里一靠,眼睛盯着窗外流光般的街景。但身后那人即使一动不动,你也不能忽略他的存在。他这么仰面靠着,更显得人高马大,双腿修长。因为帽檐挡住了眼,林浅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没有,还是跟她一样也看着夜景。她当然也不好意思再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瞧。
过了一会儿,她摘下耳机,又扭头看着他:“喂,到底是不是啊?”
他静坐不动,连眉眼都没抬一下。
“嗯。”低得像风一样的声音。
林浅倏地笑了:“OK,谢谢。”
她把身子转回来,再不骚扰他了,也把大衣的帽子往脑袋上一扣,身子往椅子里一蜷,闭上眼开始睡觉。
一路无话。
——
“终点站了啊!都下车,后面两个别睡了!”一声粗嗓门,把林浅从迷迷糊糊中震醒。她一睁眼,回过神来知秋相学,只见公交已静静停在站台里,前方不远处马路对面,正是熟悉的爱达集团的大门。
“呼——”她吐了口气,又怔住了。隔了两三步远的车门那里,高高瘦瘦的他正下车呢!
林浅很意外,她以为他半路肯定在市区下车了呢。
已经十点多了,这条路格外寂静,灯光稀疏。他身形笔直,双手插裤兜里,走在前头。林浅隔着十多步远,走在后头。长长的街道,只有两人脚步的交错回响。
他不会以为她专门跟着他吧?林浅有些好笑地想。
这时他已经走到集团门口,忽的脚步一顿。林浅下意识也停步了。
他转头朝门里望去。
因为正好站在灯的下方,帽檐遮住了光,在他那线条分明的侧脸,投下一片暗影。而挺拔均匀的鼻梁下,嘴唇微微勾起。
嗳,他居然笑了?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喧哗声由远及近,几个保安兴冲冲地从集团大门里走了出来。
“营长!”“少校!”“你终于来了!”
林浅微怔之后,也笑了。
她继续走自己的路,眼角余光自然而然往他们那群瞟。只见他被昔日的下属们围在正中,薄唇轻启,也不知道讲了什么,保安们忽然“哈哈”一阵爆笑。而他长身而立,唇边也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
忽然,一个保安转头朝这边看过来,发现林浅,微愣了一下。
林浅也认出他了——正是火车上遇到的那个老乡士兵。
“那不是……林小姐嘛!”他惊叹开口,嗓门挺大,“营长,是那天火车上的林小姐啊。就在那儿!”
林浅闻言微微一滞。
大哥……你真的不用专门跟他强调。他其实比你们谁都清楚。
这时所有人都转头朝林浅望过来。他也转身,帽檐下一双沉黑平静的眼,没啥表情。
林浅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你们好!”又特意瞅他一眼:“少校,你也好啊。”
——
故人相逢,总是令人特别愉快。无论是对近日来颇为倒霉的林浅,还是这帮初来乍到的保安。大家热络地聊了一会儿(当然不包括始终安静孤立在一旁的少校大人),林浅也弄清楚了,原来他们都被安排到爱达来上班了。
至于他?其他人没提,林浅也没问。
到底时间很晚了,一帮保安们簇拥着他,说要进去喝酒聊天。林浅租的房子在另一个方向,于是微笑朝他们道别。
谁知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上来。
是那个老乡,脸上挂着宽厚的笑:“林小姐,我送你回去。”
林浅:“啊,不用了,我住得很近,喏,就那栋。”
他却不依,跟她并肩往前走:“不行,是我们营长的……哦不,应该叫经理了。他刚才给我的命令,我得送。而且路上这么黑,你一个女孩不安全。走吧。”
林浅很意外。
他?
派人送她回家?
她下意识回头,却只见他们那帮人已经走进了大门,不见踪迹。
林浅冲他笑笑:“他是经理?”
老乡答得爽快:“嗯!你不知道吗?营长也来爱达上班。不过他军衔高,我估摸着怎么也是个经理,中层干部吧。大伙儿都猜他会当保安经理。”
——
晚上临睡前,林浅躺在床上,心情十分的好。
哥说得没错,女人就是感性的动物。想到水生火热的爱达集团,会多这么一帮人,她都感觉温暖了好多。
还有那位脾气古怪的少校先生。
刚刚老乡都跟她讲了:他叫厉致诚,今年才25岁,是大西南军区最年轻的少校,虽然沉默寡言,在军中却十分牛气。
这么酷帅拽的保安经理啊,简直令人无法直视。
——
林浅没想到,第二天一上班,就听到了个大噩耗。
一大早,一条触目惊心的新闻头条,迅速引爆了整个网络:
“高档女包竟含致癌物,行业三强均牵涉其中!”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事情总喜欢往糟糕的方向发展。林浅觉得爱达怎么也跌到谷底了,谁知谷底之下,还有一片凶险的泥沼。
——
夕阳斜沉,暮色黯淡。
林浅抱着一叠报告,步出电梯,来到顶层。
还没走到顾延之办公室门口,就听到他破口大骂的声音:
“什么玩意儿,写这种不负责任的新闻!”
……
林浅心头微微一沉。
“致癌丑闻”已经爆出两天了。这两天,非常的糟糕。
致癌物的确是存在的,但质检机构已经查证是面料的问题,而这批高档面料,是由欧洲厂商提供的。
然而国内消费者不会买账。这几天,在媒体、网络的大肆抨击渲染下,越发群情激奋。包括爱达在内的几家大公司,都遭遇了消费者大规模退货,甚至已经有人宣称要提起诉讼。
政府相关机构给的压力就更大了。
一时间,整个爱达集团,仿佛都笼罩在前所未有的阴霾里
门口的秘书朝林浅露出无奈的笑容。
林浅把报告放下:“这是这周的周报。还有这次的突发事件报告。”
等她走回电梯口,却听两个前台小姐在嘀咕:“哎,刚才那帅哥是谁啊?”
“顾总朋友吧,听说是个退伍军人。”
——
林浅的报告被放在一堆文件里,送到了顾延之的办公桌上。静静地放置了很长一段时间,也无人问津。
直至天黑的时候,才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这堆文件里,把她的报告单独拎出来,一页页开始仔细翻看。
顾延之发了几天脾气,到现在才稍稍缓了口气。但他的心情丝毫不能轻松。
如今,竞争对手公司包括新宝瑞、司美琪等都保持集体沉默,大家都同样艰难。而爱达到底应该如何应对这次事件,在公司的管理层间争议都很大。
有人建议主动站出来道歉、承担责任。
但更多的人认为应该保持沉默,因为“枪打出头鸟”,毕竟现在比爱达实力更强的其他企业,都是这么干的。
而顾延之作为那家伙上任前的临时负责人,无论出面做什么决定,都会面临极大的压力。
他一回头,就见厉致诚静坐在沙发上,眉目端凝,看得专注。
扯下领带丢在桌上,走过去:“看什么?”
厉致诚头也不抬。
比起几天前初到办公室时的沉默冷峻,此刻的他似乎对这个环境适应了很多。颀长的身子靠在沙发里,显得很放松。长腿甚至还轻轻交叠着,清冷中又带着一丝随意。
“你没看?”他缓缓地问。
顾延之在他旁边坐下,摇头:“你知道我不喜欢看这种东西。对我而言,有价值的信息是聊出来的,不是看出来的。一个关键甚至是不关键的人物,无意透露的一条信息,有时候比100页的报告还有用。”
厉致诚不置可否,继续低头看报告。顾延之看他专门用笔划出了一段话,也来了兴趣,弯腰凑过去。
这一读,倒是微怔,然后就乐了。
林浅的这份报告,提供的是对这次事件的应对建议。
她的观点,是认为爱达应该第一个站出来道歉,承担责任。
报告前面,大篇幅引经据典,举出了商业史上诸多成功的危机公关案例,作为例证。同时也对消费者的心态进行分析。基本上算是详实、清晰,中规中矩。
而被厉致诚用笔标出来那段话,是这么写的:
“爱达第一个站出来道歉,亦可令其他竞争对手陷入更加艰难的困境。
他们如果不照做,就会成为舆论抨击的焦点,面临数倍于现在的压力,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他们不得不做。
但即使做了,在消费者心中,第一个站出来道歉的才是真诚意,而他们只是模仿者,是无奈之举,信誉也会大打折扣。
大家都蒙受相同经济损失,换回的声誉却不同,爱达还可以借这次事件,有效地打击竞争对手。”
顾延之站直了,抄手摸着下巴说:“且不说她这观点有没有道理,看着挺甜一女孩,怎么想的招还挺损的啊?净想着坑竞争对手。”说完他就笑了。
一旁的厉致诚也微微一笑,合上报告,丢在一旁的茶几上。
顾延之又问:“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这个事处理完,我接手。”
——
第二天一早,一则公告下发到爱达各个部门。
公司决定成立工作组,专门处理这次危机公关事件。工作组一共十人,都是各个关键部门的骨干,要求自当日起,搬入集团宿舍封闭办公。而“林浅”这个所有人都陌生的名字,赫然列在最后。
林浅一接到通知,就回家收拾衣物等随身物品。抽空还给林莫臣打了个电话。
林莫臣反应挺冷漠的:“他们在试你。”
他的想法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员工,还是从竞争对手公司过来的功高权重,哪怕资质不错,凭什么进入如此重要的工作组?多半是在试她是否可用,是否是司美琪的奸细。
林浅却不以为然,答:“那也是我的报告打动了领导,否则连试的价值都没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让他们放马过来呗。”
林莫臣听到她心高气傲的话,倒是笑了。又淡淡道:“这么个大集团,之前崩得那么快。爱达内部,说不定真有奸细。国内一些企业,什么下作的事做不出来?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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