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我老了》《当你老了》 门与井-六不居
最近读戈麦的诗,看到其中一首汉末至尊,近乎绝笔,又恰好与叶芝的一首名诗形成某种照应,录如下,并随意谈谈我对这首诗的感觉——死亡冰嬉。
当我老了
戈麦
当我老了,在一块高大的岩石下
最后看一眼房屋后海上的黄昏
请让我望一望日出前的树林
当我老了,再直不起腰身
在我的身旁,一只衰老的知更鸟
一株白杨正在成长
我座下的仍是那把青年时代的椅子
当我老了,再也直不起腰身
许多枫叶在我脚下安睡
枫叶下面是秋天的泥土
这种气味一直伴随着我
我诞生在秋天,从未走进过乐园
一只老马在草地上安睡,一只老马
它走遍了中国西部的草原
我不是那匹好马,一生中我多次回头
想看看自己,看看自己留下的黄沙
我一直未流露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关于生命,关于博爱
我至今仍然披挂着破旧的僧衣
当我老了,窗前的河水平流
这是哪一座人家的少年
一个少年手执书本,面色红润
你看你,多像我,脸上没有皱纹
但我老了,再也直不起腰身
我的一生被诗歌蒙蔽
我制造了这么多的情侣,这么多的鬼魂
你看这天空,多像一个盖子
当我老了,再也见不到黄昏
当我老了,就要告别全部的欢乐
你还能记得我吗?在遥远的法兰西
在波涛滚滚的太平洋的彼岸
我狱中的友人和梦中的情人
1991-3-28
注:戈麦1991年9月24日自沉于北京西郊万泉河,时年24岁。
在此我想随意谈谈我对这首诗的感觉——死亡。
看到这首诗,对身世的触动远比对诗歌本身的要大,对诗的困惑远胜过欣赏。一个24岁的麝香龟 ,与你我一般大的诗人,却在想老去时的情景,这很奇怪,但并非不可理解,诗人嘛!不可理解的是,对着年老巡礼一番之后半年,诗人终究自沉于河水……
何以解释?记得不久前与同学夜聊,谈及自杀,我们一致认为,自杀是种懦夫的行为,而非殉道柏姿丹,而非取义,而非升华或涅槃石爻。有心力实践自杀,为何没有勇气去承受、叛逆、或者战胜?然而戈麦显然已是面对了,他认真幻想过老去的可能性,坦诚过年老时的平和与悲哀,还小心地透露着自己的不解、失落、遗忘与恐惧,如同一个老人在窗口试探阳光……但戈麦的面对换不来白眼斜看岁月荒流。他审判了自己,把自己放逐于死亡。我不敢说戈麦属于懦夫。在面对这样一首本该透着玫瑰之魅红却实则露着死亡之黑色的诗,我只觉得荒诞,像是在一条大河里开始沉溺,没有稻草。我找不到罪人,也寻不到答案。
诗人之死的话题就此打住吧,我本想教科书式地宣讲——这是诗人以诗画圆的自我闭合,是时代之错与诗人之殇的并置——但我现在却不愿也不能,我心里更愿意喊出——诗人之死,这就是一种懦夫行为,是鸵鸟战术。
看戈麦的《当我老了》,看他在幸福的表象背后暗暗施加憎恨,郑斯仁赠以仇恨,倒真不如看看叶芝的《当你老了》,看看温情芭比华丽礼服。
附:
When you are old
——William Butler Yeats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3f男,
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
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Your eyes had once,and of their shadows deep;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aiqiy,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
But one man loved the pilgrim Soul in you
And loved the sorrows of your changing face;
And bending down beside the glowing bars,
Murmur,a little sadly,how Love fled
And paced upon the mountains overhead
And hid his face amid a crowd of stars.
当你老了
叶芝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过去的沉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年轻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述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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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编:段不易
责:王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