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戏梦人生——元曲大家臧懋循》 长兴往事-南太湖长兴分区
长篇历史小说连载
《戏梦人生——元曲大家臧懋循》
黄梅宝 著
第一章 喜结连理
红盖头里传出了低低一声笑,说:“好一个书呆子!”
嘉靖四十四年正月初八,太湖西岸鼎甲桥村一家进士府第披红挂彩,喜乐喧闹,正迎娶一位安吉吴家的千金小姐。
新郎官大名臧懋循,今年一十六岁。他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头戴紫金冠,腰缠白玉带,胸口佩一朵大红喜绸扎成的绢花,神采飞扬,满脸喜气,四个年龄相仿的英俊少年分跨四匹棕马紧随其后。新郎官的右手边,是五乘花轿,排成一列,当头的八抬轿身,红幔翠盖,上插龙凤呈祥,四角丝穗金铃,轿夫抬着一步三摇,铃声脆响悦耳,其余四乘也是喜幔披挂诹访部顺一,彩线曼舞。新娘子大名吴珍,她的陪嫁丰厚,镜台轿厢、橱案几桌、金碗银盆、锦被缎袄、宝盒漆匣,雕屏画轴、木桶漆器、甜枣百子,应有尽有,跟随其后,蜿蜒不下十数里。
这支迎亲队伍由喜乐引路,浩浩荡荡穿过长兴县城,吉时将近,出现在鼎甲桥村青竹馥郁的村道上。
“啊呀,到底都是大户人家,好大的气派!”
围观的村民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一阵热闹的鞭炮声后,新娘子下了花轿进门,一对新人拜了天地便送入洞房。
新房内花团锦簇,红烛高照,臧懋循满心欢喜,满脑子想着今夜新娘是怎一副娇羞模样。臧、吴两家原是姻亲,当年,他和吴珍缔结婚约年龄尚小,两家也不避讳两个孩子相见。记得第一次看到吴珍,她才八九岁光景,鹅蛋脸,弯月眉,目如杏,唇含朱,稚气未脱,站在长辈们面前吟诵诗词元曲,声音婉转清丽,犹如鹂啼。第二次相见,她已是豆蔻年华,婷婷身姿,眉目含羞,顾盼生情,惹得他心慌意乱不敢直视,留在记忆里的,只是翩翩而去的气若幽兰,裙钗窸窣中的环佩叮当……
“臧公子,称心如意!”
媒婆递了一杆系了红绸缎的秤来,打断了臧懋循的回忆,一旁四个陪嫁丫鬟窃窃笑着,也一齐盈盈拜了:“新姑爷,称心如意!”
这四个都是吴珍的贴身丫鬟,一个个伶俐得紧,新姑爷面前一点也不羞涩认生,反倒让臧懋循这个新郎官抹不开面子,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好啦,好啦,小姐大喜,你们凑什么热闹,走走走,小心明日夫人就把你们打发出去嫁人。”
“阿婆!老爷夫人吩咐要好生看着小姐全志a31,莫要让新姑爷‘欺负’了呢。”四个丫鬟还想赖着不走,一齐嚷道。她们自小跟着吴珍,在吴家和半个女儿差不多,小姐出嫁她们背地里早开始商量,洞房花烛之夜要把新姑爷好好作弄作弄,让他记住要好生看待小姐,也不可小看了她们。好在长兴的媒婆泼辣,轰着她们出了新房门,安吉丫头们到底不敢太放肆重生之宝瞳,一个个乖乖走了。
洞房春暖,一应陈设都沉浸在氤氲喜气中。
望着安坐在床沿上等着揭红盖头的新娘,十六岁的臧懋循心中着实有些紧张与慌乱,好似一篇还没有腹稿的文章,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头才算得是一个完美的破题任宏恩哭坟。比如称呼,便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过去他一直称呼吴珍为“姐姐”,那么今天呢?再叫一声“姐姐”吗?似乎不妥,顶天立地一男子,成了她的夫君,一声姐姐,没来由就小了三分去。那唤作“夫人”?自己尚无功名,自然不妥。唤作“娘子”也是别扭,唤作吴珍,毕竟生硬,也不妥。那便如何?莫非自己也像戏文里的样子给她提一个亲热的表字?似乎也有卖弄之嫌,不好意思。
这一思量,臧懋循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偷偷看一眼床沿上端坐的妙人儿,红盖头下,一身华服锦绣,露在外面的只一双白嫩的玉腕儿。他不由暗笑自己未免太过紧张了些。姬云飞看她手中拽着一方莹白丝帕,他心中一动,上前去伸手轻轻拉了一下,这一拉不要紧,新娘子反而拽得更紧了些,臧懋循心头陡然一松,这姐姐今日原比他更慌乱呢!哈哈!
这一得意,臧懋循不由得信口低吟出一首自己新近写的诗来,那是春日郊游时偶然作的,此情此景甚是贴切!
绿树隐黄莺,
作意向春鸣,
君过春山听,
无非觅知音。
臧懋循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揭红盖头的冲动,他想看一看红妆里掩映的到底是怎样一份春情。他握了红绸秤杆子,走上前去,正要伸手去挑那红盖头,儿时与吴珍在花园里嬉戏追逐的情景便浮现在眼前,转念一想,如今两人结为夫妇,日后或再不能唤她姐姐,今日不如再唤一次吧,这一想,他放下秤杆,恭恭敬敬朝吴珍施了一礼,轻唤了一声:“姐姐。”
这回,红盖头里传出了低低一声笑,说:“好一个书呆子!”
臧懋循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婉转清丽的声音,只是今天这声音里又添了万般的亲昵与甜蜜。臧懋循忘了那杆秤,只伸出用四个指尖轻轻提起了红盖头,低眉定睛一看:新娘吴珍被一片红艳艳的烛光映照肥仔球王,云髻峨峨,修眉联娟,花容玉颜,瑰姿艳逸,好不令人心动!
“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姐姐!”臧懋循不由想起了曹植的《洛神赋》,心中春意荡漾。
“还唤作姐姐嘛!”新娘子一时羞怯,转过身去。
臧懋循心跳得厉害,看新娘娇羞无比,着实掩不住心动,壮了胆越发想逗她一逗,说:“那便唤作什么呢?”
“……”
吴珍羞红了脸。自定下婚期,她女儿家的心思便全在这婚礼之上了。衣衫罗裙,胭脂香粉,珠翠物饰,体态礼仪,前思后想,桩桩件件,安稳妥帖,却不料也有这百密一疏!今日新房作妇,让夫君唤作什么,这倒还真是个她事先没有想到的细节。
吴珍一时想不出来,偷偷瞧一眼新郎官,见他满脸作难了人好不得意的模样,却也觉得好笑,便娇嗔道:“任你叫什么,我却不知!”
“那便叫猫儿、狗儿可好呢?”戏说着,臧懋循凑身过去,鼻子里立刻闻到了一缕女体的幽香,他心一震,脑子里“嗡”的一声吴思潇,立刻脸也红了,身也热了,连呼吸也粗重了些,心里竟生出去揽了新娘细腰的念头!这让臧懋循自己也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把双手藏到了身后去。
新娘子好生诧异,抬眼一看,臧懋循更是羞愧万分,他心慌意乱地急忙移开了目光,嘴里嗫嚅说:“香,你身上香味儿……好闻呢……”
听说一个“香”字,吴珍的心也突然像被撞击了一下似的——香——是啊,她怎么会不香呢?
大清早,母亲就为她准备了一大池子热腾腾的竹叶百花沐浴香汤,让她浸泡了足足一个时辰,看着那无数青翠的竹叶与嫣红的花瓣小舟似的围旋在自己裸露的身体四周,吴珍自己都被那芬芳的香味迷醉了。那会儿,她只以为母亲是为了让自己好好洗个澡,干干净净地梳洗打扮了出嫁,直到此刻,她才忽然明白了母亲另一个更隐秘的用意。她的脸刹那间滚烫滚烫。
好不容易,吴珍平静了自己激跳的心,含含糊糊问了一句:“——香吗?”
她知道她自己浑身上下连每一根发丝都浸染了百花的香味,这会儿,她的声音也像时刻要被那香化了去。
“香。”臧懋循心慌得再说不出别的话来,心里幽幽的只浮出一段《西厢记》华美的曲词儿:
【绵搭絮】她眉弯远山铺翠,眼横秋水无尘,体若凝酥,腰如嫩柳,俊的是庞儿俏的是心,体态温柔性格儿沉。虽不会法灸神针,更胜似救苦难观世音。
这是张君瑞害了莺莺相思的一段戏文,莫非,这华美的词曲儿写的便是这眼前的爱恋与相思?恍惚间,臧懋循不知身在何处。
揭了盖头,该是敬茶,新娘子羞答答起身,踩着摇曳的烛光,轻移莲步过来为夫君敬茶,臧懋循此刻哪有心思喝茶,他接过茶盏,顺势将鼻子凑近眼前妙人儿的粉脸嗅着,呢喃说:“香——香得如兰花儿一样呢!”
看新郎迷迷瞪瞪,新娘子长睫低垂,想笑却也不敢放肆欧贝克,只用红袖掩住了口,更添了千娇百媚。吴珍毕竟年长臧懋循两岁,十八妙龄,少女怀春,这似笑非笑里有万般风情!
洞房花烛,良宵千金,那一夜,臧懋循十六岁的少年懵懂悄无声息融化在这无边的花香氤氲中……
到了第二天,夫妇俩到父母面前请安敬茶,一应礼仪结束,父亲臧继芳看儿子满目喜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松江府那场洪水他落下了肺疾病根,母丧丁忧回籍休养也有三四年了,却仍是缠绵不愈,操办三子婚事让他几失心力。幸好,如今一切安然妥当,想来膝下懋德、懋衡、懋循三子都已成家,作为父亲即使天命不佑也算有了交代。回想昨日,三子懋循骑着高头大马,英姿天纵,青春正盛,而自己已然鬓生华发,不觉感叹光阴似梭,浩浩东去如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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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梅宝工作室(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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