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白》:李白的三次作死 剧本赏析-我们一起看演出
谈及李白,人们心中所泛起的是一个喝着酒、散着金,无忧无虑,接交朋友并且放浪形骸之外的“诗仙”的形象。但是“仙人”毕竟无法在现实社会中存活,作为一代文豪,李白自然也是如此变态家族。于是,在郭启宏的剧本《李白》里,他将李白塑造成了一个不懂政治却要投身政坛,不懂人情却要佯装世故的“作死形象”。这也就是说,剧本要将“李白偏见”砸碎,还原一个“真李白”。而且,还仅仅攫取李白的生命的最后十年来创作。
在这十年时间里,李白将自己的生命诉诸于“政”和“势”。因此从一开始,这就是李白的悲剧。剧本中对于李白的呈现,有着明显的取舍。他最不容俗尘,又心念旧世。他身上那种迥异于汉族儒家知识分子的狷狂,呗刻意隐去。站在这个角度上,郭启宏没有把李白写成尼采,而是将其塑造成了一个与社会格格不入的人。
李白 我的所求?跃马挥戈未来军医,驱驰疆场,报效太上皇当年知遇之恩!你们看我身上的宫锦袍,手中的珊瑚鞭,都是太上皇所赐!啊,金銮殿上,我一篇奏颂,龙颜大喜,赐食七宝床,万乘之尊亲自为我调羹!沉香亭畔,我三章《清平调》,李龟年奉旨献歌,万乘之尊亲自为我吹笛!谁不知道李白醉写吓蛮书,杨贵妃捧砚,高力士脱靴,太上皇当年给李白何等的恩遇啊!可是今天,我入幕府几个月了,殿下为什么还不起用我?难道这宫锦袍、珊瑚鞭就像天上的流云、江海的逝波?
永王李璘三请太白,李白跃跃欲试。在赴官之初,李白带了两本书,一本《离骚》,一本《庄子》。看似格格不入,却奠定了李白沉郁悲恸汪洋恣肆;虽九死其犹未悔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悲剧格调。在这一幕里,故事中出现了“北就是南,南就是北”的辩证思想。李白怀才不遇,永王的“心怀鬼胎”。两者互相利用,互相怀疑。随后,永王设计让李白写出了檄文,又过河拆桥。李白此时是永王身边唯一一名谋士,却也锒铛入狱。
李白 (接过一看)是这书。
吴筠 这就叫骑着马找马,(取过书)《庄子》、《离骚》……太白兄,我刚刚遇见一个怪人,他说要到岭南去,却一个劲儿奔北走!
李白 哦?世上真有南辕北辙的人?
吴筠 想用庄子洒脱的胸襟去完成屈原悲壮的事业,岂不是南其辕而北其辙?
李白 (一笑)好你个老道,南走到头就是北,北走到头就是南!
吴筠 (亦笑)对!屈原走到头就是庄子,庄子走到头就是屈原!
实际上,永王之心路人皆知,唯独李白愿意辅佐其左右,并不是正义感使然,而是李白在政治上的幼稚的表现。玄宗匿蜀,肃宗初立李冠廷,永王逮机养兵自治;但是安史之乱下汉人战降两派已然分明,李璘的举事反兄失去了道德人心,必将失败。李白虽然看到了局势,但却忽视了自己的能力,希望能与东方朔一样“平交王侯,以酒自晦”。此作死一也。
而在与逆臣对簿公堂这场戏上,李白与儒生弄臣等无耻之徒的势不两立,虽然看得人心大快,却也令人心生担忧——在政治的角力场上,形单影只的人,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政治正确这个东西,首先未必是真的、全面的正确;其次是属于大多数人的。因此,李白这谪仙人走入世俗,参与政治,开始和封建、专制与儒家对抗,只有死路一条。此作死二也。
栾泰 大人金民国,李白才是永王的心腹!我想起来了,他还受了永王五百金的贿赂!
李白 (怒)那不是贿赂,是润笔!就因为我的话不受听,他才用五百金打发我走末世小地主!(悲怆)他在藐视我,藐视我的人格!我把钱袋扔在惠仲明的官署,拂袖而去!
宋康祥 (问惠仲明)是这样吗?
惠仲明 (面无表情)记不清了。
李 白 (忽抬头)写檄文的时候,这帮人都在!
栾 泰 没有的事!大人,李白狼子野心哪!他家世代商人,却要冒充本朝宗室,说自
己是凉武昭王九世孙,这高枝儿攀得也忒离谱了!
贺十三 他还是个酒色之徒!前妻死后勾引过东鲁一个良家女子!后来又和一个姓刘的寡妇合灶,不到一年又把人家给甩了!
祁 五 对!他的诗里十句有九句不是酒就是女人,趣味低下,格调粗俗,言辞下流,
不堪入目呀!
李 白 (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全部愤怒迸出三个字)王八蛋!
在剧本中,李白自比孔明。虽都有“三顾茅庐”之典,但诸葛分析出“三分天下”的现状,是基于政治、军事考量得出的结果。李白则是想复制历史典故,重建历史佳话,他没有发现自己的无能与短板,更是不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文学家”,而不是“军事家”,更不是“政治家”。这是李白在整个故事里第三次,也是最大的作死。
所以,等待着只有“梁父吟”而无“隆中对”的李白的,除了一落千丈,壮志未酬,未剩几何。
栾泰 是这样的,先是惠仲明,后是李白。永王三请李白呀!李白一到,就自比诸葛亮,谢东山,那还不是谋主?大谋主了!
李白 (犹有遗恨)李白是个笔和剑并用的人浦江房产网!可是永王只想用我的笔为他歌功颂德,不想用我的剑为国家尽忠效命,更别说听从我的规劝了乔哈特!
宋康祥 哦?你曾经规劝过永王?
李白 一个月前,在司马官署,我劝永王要明白君臣之道,守大节尽忠尽孝……
因为中原大旱,皇上恩赦天下,将李白的死改为流,李白这才有了重获自由的机会。从这一个情节也能看出,政坛远离了李白钱江龙,而皇上似乎也忘记了这位诗人。于是,在讲述了李白与政治的关系之后,郭启宏铺陈开的是李白与百姓的关联以及李白重新成为普通人后的生活。可以说,在经历了政治的血雨腥风和种种不堪后,剧本中的这些表述,更为打动人心。李白这样的“诗人”,在政坛令人生厌,但在江湖却有至交。这种流于饮酒、写诗的情感,在现代社会是罕见的。
到了剧本的结尾,李白来到了采石矶,李白的追随者在这里聚首,李白感喟般地说出了“光阴最公正”的台词。在脱离了政治斗争,历史现实,甚至是不堪生活之后,剧本再度让李白归隐山林,复属自然。这一点让主题得到了升华,在情节安排上也是非常巧妙的。毕竟整个剧本里的重头戏是李白在现实生活中的“政治诉求”,这与人们对“诗仙”的想象大相径庭。而在结尾这一幕里,李白重新成为了那个“诗仙人”。因此,一个遗世独立,与时代主流不容,但却充满理想主义想象和向往的李白,在最后一幕确立了出来。
[李白一不小心,剑落江底,他略不加意地看了看,倚着船舷继续用手掬水,似乎在捞月……水中月变成一片白的光亮,光亮渐渐扩散,在一圈圈加大的白光里。韩牧岑科头、跣足、一身素洁的李白的轮廓渐渐模糊起来蜀道后期,终于溶化在月色波光之中……
[幕后歌声:
会当痛饮兮造化之满杯,
乐天地之极乐兮悲宇宙之极悲。
万象为宾兮我为主,
乘长风而来兮载明月以归……
此前的种种不堪,在这里得到了舒缓和释放。爱着清风明月的自然万象、爱着风流游侠的人生态度、爱着纵横术霸王业的李白,最终“融化在了月色波光之中”。
——大势已去,道法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