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爨龙颜碑》临摹解析(1) 书法讲座-中国书画报
“二爨”之一的《爨龙颜碑》,碑文古雅,结体茂密。此碑虽为楷书,却饶有隶意,笔力遒劲,意态奇逸,结体多变,是隶书至楷书过渡的典型。康有为认为此碑“与《灵庙碑阴》同体,浑金璞玉,皆师元常(钟繇)实承中郎之正统”。从本期开始,我们将推出由书法理论家薛元明先生撰写的系列讲座《〈爨龙颜碑〉临摹解析》,敬请关注衣柜迷藏。——编者
一、概述
《爨龙颜碑》作为屈指可数的“南碑”,自清道光七年(1827年),由云贵总督、金石学家阮元访得,从此闻名于世,受到极大关注。此碑全称为《宋故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邓都县侯爨使君之碑》,保持着碑刻初制时期有穿孔的古老形制,并在穿孔上部雕刻青龙、白虎、朱雀,穿孔左右的圆形浮雕中刻有三足乌和蟾蜍,说明中原汉文化艺术影响的南移存在着时间差。碑阳正书24行,共904字,碑阴是题名,分上、中、下三段,共313字。碑文为爨道庆所作,记述了爨氏家族的渊源,叙述爨氏世系乃中原皇族血统后裔。从碑文“其先世则少昊颛顼之玄胄……霸王郢楚,子文铭德于春秋,班朗绍从于季叶。阳九运否,蝉蜕河东,逍遥中原……振缨蕃乎王室”,可见爨氏作为滇东的世袭统治者,虽是南中大姓却以汉族移民为主体。根据司马迁的记载,夏、楚均为颛顼之后,其家世一直可追溯到春秋时的郢楚。从夏自春秋,爨氏的先人活动于西岳(今陕西)和楚(今湖北),到春秋末年,开始以班为姓。到了东汉,比较著名的人物有班彪父子。汉族喜欢把自己的祖先追溯到炎黄来标榜,由此说明爨氏是中原流入南中的汉人。碑文追述死者祖孙三代的仕历:“乃祖肃,魏尚书仆射河南尹”,说明爨龙颜祖上曾在中原任河南尹。爨龙颜祖父曾任晋宁、建宁二郡太守,龙骧将军,宁州刺史,其父曾任龙骧辅国将军,八郡监军,晋宁、建宁二郡太守,死后追谥宁州刺史、邛都县侯。碑文另叙述道:“岁在壬申,百六遘衅,州土扰乱,东西二境,凶竖狼暴,缅戎寇场。君收合精锐五千之众,身伉矢石,扑碎千计,肃清边嵎。”这段文字说明元嘉九年(432年)爨龙颜参与镇压益州赵广起义后,又平定了“东西二境,凶竖狼暴,缅戎寇场”的动乱有功,被升迁封为“龙骧将军、护镇蛮校尉、宁州刺史、邛都县侯”等职。爨龙颜本人曾举秀才、除郎中、迁南蛮府行参军、试守建宁和袭封邛都县侯等,但其他史籍中对其所任的主要官职“刺史”却无记载。
《爨龙颜碑》中韵文体言辞富丽优美,很是别致,如“巍巍灵山,峻高迢遰。或跃在渊孙虹烨,龙飞紫闼。邈邈君侯,天姿瑛哲,缙绅踵门,扬名四外……凤翔京邑女巨人大作战,曾闵比踪。如何不吊,遇此繁霜。良木摧枯,光辉潜藏。在三感慕,孝友哀伤。铭迩玄石,千载垂功”。文体辞句之音韵铿锵古雅,传承了六朝骈体文的遗风,由此可见,任是蛮荒之地,亦会受到中原汉文化的辐射。
除了具有极高的艺术审美价值之外,《爨龙颜碑》还有着相当的史料价值。自诸葛亮南征于225年八月会师曲靖后,直至唐天宝年间的五百余年间,曲靖成了当时“南中”的政治、经济中心。统治南中的正是爨氏,治所曲靖,世领太守,拥兵自重,因远离中央王朝,实际是割据一方的“云南王”。爨氏地方政权从339年至748年止,雄踞古代南中地区409年的历史,留下了曲靖的《爨宝子碑》和陆良县的《爨龙颜碑》。“二爨”碑刻是为爨氏统治鼎盛时期两位统治者去世后所建立的墓碑。《爨宝子碑》被称“小爨碑”,原因在于字数和规格等均不及今陆良薛官堡的《爨龙颜碑》媚拉,由此区分为大爨、小爨,并称“二爨”。《爨宝子碑》立于东晋义熙元年(405年),薛俨《爨龙颜碑》立于南北朝刘宋大明二年(458年),爨龙颜死后12年所立,比“小爨”晚53年。之所以分大小,是因为形制有差别,《爨龙颜碑》高3.38米、宽1.46米,字有927个,墓主龙颜享年61岁;《爨宝子碑》仅高1.85米、宽0.71米,字有403个,墓主宝子享年仅23岁。两碑并誉书坛,俱为神品,并无大小前后之分。
毫无疑问,“爨文化”是滇文化和南诏文化之间的一个重要的链接,集汉和楚、巴蜀、夜郎、古滇等“诸蛮”文化于一体。如果说滇文化以青铜器为标志,南诏文化以佛文化为标志的话,“爨文化”无疑以碑刻文化为重要标志。爨姓氏族名源于地名,“爰暨汉末,采邑于爨,因氏族焉”,说明爨氏当时所得到的封地叫“爨城”,就采用居住城市的名称“爨”为氏族名,后来“迁运庸蜀,流薄南入”,说明由于战乱,爨氏向山西一带迁移,经过湖北、四川进入云南,定居南中后,随着时光的推移,爨由“南中大姓”渐变为部族名号。
《爨龙颜碑》的形成时期,正是隶书大分化和楷书大发展的时期,其中透出隶书与楷书适用范围相互稍长的信息。碑文以楷书为主要面目,隶书仅存遗意。具体而言,《爨龙颜碑》以楷法为主,不自觉地掺合隶意。清代桂馥评其为“正法兼用隶法,饶有朴拙之趣”。就用笔特点来说,方圆并举而以方笔为主造化仙王,雄而不野,威而不猛,雄浑不失清峻,挺拔兼具雅驯,看似均匀平常,内蕴金刚之力,绵绵不绝,沉稳活泼,变化多端。其点画干净利落,斩钉截铁,正所谓:“下笔如昆刀刻玉,但觅浑美。”结字平中见奇,于不经意处见玄机,纵横欹侧,顾盼生辉,精神百倍,绝无苟且含糊、犹豫浑浊之处,时常有画龙点睛之妙。其转折处,气满力足,从容不迫,决不拖沓,这就使得字形整体上稳健中见明快,浑朴中含清劲。纵横交错的横画和竖画,首尾略重,中部稍轻,颇具弹性。波挑渐匿,易圆为方,虽然隶意尚存,却也化柔为刚棺液,这使得整体风格上内蕴冲和之气,外具刚猛之势,端庄质朴中见恣肆之变,不守故常。康有为称其“雄强茂美”汉武晨曦,若“轩辕古圣,端冕垂裳”,列为“神品第一”。
《爨龙颜碑》拓片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