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前那场高考加分的黑幕-荔枝成长记
写在前面的话:这些话已在心中憋了足足6年,原本想继续按住它在时间长河里,等待被流水浸透而自行腐蚀。但每每想起,我心却觉不甘,按捺不住灼心的愤怒,至终决定发声。感谢S写作课提供的平台和3班干劲十足的小伙伴们的彼此鼓励,我终于决定提笔,无论好坏。这篇文章自6月1号第一次课后便已打腹稿无数,然而又因这一周内实在太过忙碌,一直没能成行,但心却一直挂念。这两天终于得闲,也适逢高考结束。我相信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确有其意。今日借此再次审视,给自己一个发泄,也算作一个解脱。
高考常被比喻成一座人生的独木桥,是人的一生若不曾经历便会留下巨大遗憾的人生转折点。班主任常在班级教育课上气急败坏地横着脸,红着脖子冲我们吼:“高考,你们要把吃奶的劲儿都得用上!”我感谢高考,它为我将来人生的无数个可能性搭建了一座联结里与外,过去与未来的桥;我憎恶高考,它让我们在未涉足社会前就身先士卒地遭受教育的不公,体味人性的黑暗和猥琐。
——01——
我出生并成长在大西南一个山水富饶但信息闭塞的小县城。如果对外面的世界没有先天或后天的渴望,那么从生到死,这里应有尽有,一无所缺。远不如北上广这类大城市得天独厚的资源与由此衍生的众多选择,高考是身处偏乡远县的我们通往外面世界最便捷也似乎是当时看来唯一的途径。那时,我们都还天真地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可以通过公平的竞争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们以英文版的“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为最时髦的座右铭,刻在心间。这里的“我们”至少包括歪姐、丫丫和我。然而现实却轻蔑地嘲笑我们的无知沈璧君,它让沉溺于理想中的我们亲眼目睹最信任老师们的道貌岸然,同时,教育的公平也被束之高阁,乞怜人的言语和教科书的供养。
丫丫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我俩从小好到大。因家庭原因,她从小起就特别懂事,学习勤奋,好成绩自然也不言而喻。歪姐是我俩后来在高中认识的,高智商,除学习外,涉猎广泛,快人快语,走“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侠女风。而我的成绩像四季的温度表,忽上忽下,忽高忽低,没个准数,班主任说我没定力。自高中入校起,我们仨铁三角的关系便以惊奇的速度建立起来,如今已九个春秋。C是最好文科毕业班班主任的女儿,她的父亲经营着家里的房地产生意。不可否认,C的确有一副小巧玲珑的可人模样,撒娇卖萌样样在行,成绩也不赖。但老师面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作风,全世界都要围绕她转的信念,以及时时泼撒出的那份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让我们都避之不及。尤其她对班里一位患有轻微精神疾病女同学经常性的评论和所谓的玩笑话,听着总让人觉着残忍。
——02——
高中的那三年,自主招生和校长推荐制等一股股招生政策的新风旧风一齐朝着我们吹来。小县城里为数不多的几所高中表面上看去风平浪静,然而各方势力却早已蠢蠢欲动,这些当然都是后话。
高三期间,学校获得Q大的几个校推自招名额,我所在班级分得了2个(这些信息未在班级公开,后来经同学暗地里的议论才知)。论品学,丫丫作为年纪数一数二的尖子生厨子当官,必是获得自招校推的首选,当之无愧。而按照综合成绩的论资排辈,C和校推的距离至少得有十个人头的距离。然而整件事情最吊诡和最令人愤慨的是班里关于自招的全部过程都是在静默无声的暗地状态下进行的,从公告通知、选拔、确定人选到最后参加自招宗立成。我们知晓这一切还是在C返校后,她向座位周边的同学抱怨说考题太难。我至今仍记得当时听闻这消息后,几乎要原地炸裂的歪姐。她为丫丫鸣不平,因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立即当面质疑C,并肆意地问候起那些老师和学校领导以及他们全家。歪姐和C自然不可避免地吵了一架,甚至差点打起来火锅鸡的做法。班主任知道所有事情后,没有借此说明任何事,一切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丫丫当时的错愕、尴尬和些许期待后的失望都深埋在心里,她不说,但我们都知道。那之后,她写下“尊严源于实力”这六个字贴在自己书桌的正中央,开始了近乎自虐般的奋斗。
后来得知C拿着自招的入场券却没踏进Q大的门!谢天谢地!老天有眼!
——03——
然而,我似乎高兴得太早红梅赞原唱,哪知黑幕才刚刚拉开。当学校男足像国家男足一样不给力时,我校女足竟异军突起,这是一份真正难得的荣誉,也是一个将被用于谋算的工具。既然自招的路走不通,包括校长、C的母上大人和其他老师在内的黑幕智囊团又打出了高考体育加分这张牌,与学校核心领导层足够近的老师们将自己的女儿推上了这条高考加分的快车道。而这些骄子们要做的仅是在高考前夕的某段时间内参加所谓的赛前训练,在操场跑几圈。比赛时担任基本不用上场的替补便可同享那些在赛场上真正洒热血的女球员们奋力拼搏而来的荣誉,获得国家二级运动员的证书,最最重要的是拿到20分!!高考加分。换做其他任何人,似乎没有谁不愿做一个专业扎根绿草地的钉子户,为了20分,即使跑到昏厥也愿意。然而他们不行,因为不是我们学校教师的女儿。千年前,陈胜吴广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千年后扈三娘扮演者,为人师表者竟也生生地逼迫我们此般怒吼。何其悲凉!无论丫丫如何优秀,她最终仍需赤手空拳地走上高考的战场,更何况我们!
在高考这场博弈中,尾关优哉亲眼目睹老师们为了子女的胜利,竟也如此千方百计、煞费苦心地替自己孩子出老千,我突然惊觉并暗示自己也一定要打好手中的牌,哪怕同样地赤手空拳。随后,歪姐也收起了她一贯的“吊儿郎当样儿”,从此两耳不闻窗外事,全身摊在学习上,学习成绩像开了外挂一样突飞猛进,成了最后一学期的黑马,似有赶英超美之势。一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她突然对丫丫和我从未如此严肃和酷炫地说,定要踩掉自我感觉良好的C蚂蚱几条腿。
——04——
2011年6月7号,天气晴。歪姐也许真是憋了太长时间,她终于还是和C在第一科语文开考前又差点吵了起来。随后,我们便奔去了各自不同的考场。
约半个月后放榜。丫丫依然是那个最优秀的她,校内和市里的第一名,成了名副其实的状元。在B大和Q大同时抛来橄榄枝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梦寐的B大。校表彰大会上,看到校长给丫丫颁奖时的尴尬脸以及C的母上大人对此些许的不屑,歪姐神情激动地碰了碰我的左臂,我俩会意一笑。歪姐是年级第4,后来去了R大,丫丫在的那个城市。C的高考总分加上20分加分后仍然不及歪姐。因省里招生名额的限制和可能的志愿撞车,她不得不时常通过班主任收集歪姐的志愿情报,以免因俩人相近的分数在报考同一所大学时因志愿相撞而被迫滑入第二类志愿,这意味着那20分加分会被白白浪费。而我也算正常发挥,来到上海,在J大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
如今,六年的时光已悄然逝去。大学期间,我也从其他同学那儿听闻了他们不同学校但类似甚至更甚的高考加分黑幕。每每想起这些往事,总让人义愤填膺。在山高皇帝远的小县城,哪怕去京上访的百姓也会被领导干部围追截堵回来,更何况有广阔人为操作空间的教育行业。如今,黑暗似乎遍及各个角落,以前从未把它当回事儿,只当自己和身边人身处黑暗时,才觉得光的弥足珍贵。我为丫丫和歪姐在这场与黑暗角逐中的凯旋而庆幸,也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因那20分高考加分而遭受直接与间接影响的无数个人生而感到忧伤。